《江城悦读会》| 我的小河，我的乌江

嗅书香，品经典，这里是涪陵广播电视台《江城悦读会》。

今天是《江城悦读会》第101期节目。

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，一方山水有一方风情。”今天我们将带您走进涪陵，走近乌江，去看看我们熟悉的“小河”。

《钟南山传

作者|李世权   朗读|余欣桐   配图|杨葵 周晓敏

敢把一条大江叫小河，只有涪陵人才有这种底气。呼江为河，亲切自然；河分大小，主次立见。涪陵人称大河为长江，小河为乌江，古来如此，代代相传。

五六岁时，爷爷带我从乡下第一次到涪陵，住乌江渡口崩 土坎外排街伯祖父的儿子四叔家。青瓦木壁隐曲折小街，楠竹松条撑吊脚危楼。江风吹来，使纸糊的窗棂，唯啪作响。那临街造棕绳的人家，把系有几股小绳的大柄轮子，摇得吱呀有声，缓慢悠长；糊火柴盒为生的几户人家，门外阶檐挤满了比我个头还高的肥硕竹篓；还有一个用米筛摆上针头线脑的老太太，戴一副老花眼镜纳袜底，专注而安详。我只觉城里处处新鲜，世景目不暇接。

稍事休息，四叔就带我们从街口石梯下去，临江看船。第一 次见船，看得眼花缭乱，只见有木船，有铁船；有机动船，有人工船；有渡船，有趸船。那些船大小不一，形态各异，或停或行，或上或下。因船多，人声杂，仿佛把一条大河都挤得东倒西偏，像喝醉了一样荡荡悠悠，升降起伏。四叔一直在介绍船的种类，说那是蛇船，这是厚板船，那是舵笼子，这叫歪屁股……我 一点儿也没听进去。倒是旧历五月江水之大、江面之宽，大大超出了一个乡下孩子的想象。大约四叔看出了我的无知，于是加重了语气说，这是小河，大河还在外面呢，这简直让我目瞪口呆。几十年过去了，大河小河的称呼，一直留在我童年的记忆中。

两江环抱的这座古城，两千多年前曾是巴国国都。它既是川江中段的水陆重镇，又是千里乌江的终点码头。古籍称涪陵“地连五郡，舟会三川”，“为西蜀红腴之地，数川东赤紧之区'，“户口繁殷，财货舶集”……多少年来，十里江堤帆檣林立，五里长街车马声喧；楼阁亭台依山而建，达官草民拥江而眠。金鸡报晓，渔舟唱晚；半弯明月，一城清晖！历史的光与影，现实的梦与幻，总让涪陵人对江水怀有复杂情感。江水带来财富，也带来灾难；商埠因水而兴，河街屡建屡淹；渡江远足有舟楫之利，急流险滩中时有人命赴黄泉！滚滚 的江水是苦酒，也是甘泉；是朋友，也是宿敌；是冤家，也是恋人。涪陵人和江水不离不弃，生死相依相伴。虽际遇心境千差万别，但爱憎好恶却大同小异。想想吧，若果舍得吃苦，无论打鱼还是拉纤，七尺男儿可养活全家老小；要是精通买卖，无论是土货还是洋货，三寸金莲照样可称雄富甲一方。涪陵人亲水敬水情结由来已久，对长江乌江称大河小河也由来已久。这称谓老土而陈旧，但也是爱称和昵称。

大河真大，长江为亚洲第一大河、世界第三大河；

小河不小，乌江为长江上游支流，年平均流量却大于黄河。

也许是岁月积淀的一种心绪，也许是江风催生的一种召唤，小河长久地迷惑着我，纠缠着我。这思绪无来无由，无影也无 踪。我想单独走进小河的深处，听听天籁之音，宣泄丝丝惆怅。

小河有什么？除了高耸的崖壁，长长的、弯弯的风，以及四季更换的花草色彩，如今有些冷落和孤寂。那些传唱了千年的 船工号子消失了，那些托举过万人的栈道荒废了，那些鼓满过希 望的风帆陨落了，甚至涪陵去武隆、彭水、龚滩的客船也失踪了……没有船行，没有渔歌，没有号子，甚至没有波涛汹涌咆哮，那还叫天险乌江么？还是心中的小河么？

触目皆是铁塔高耸，机声隆隆，架桥穿洞，移山填谷…… 修电站，建铁轨，筑高速公路，釆矿挖煤，烧砖釆石，修房造屋……触目皆是高切坡，大开挖，宽堤坝，肥堡坎。原来现代化 是如此残酷，再大的山可以开肠破肚，再深的河可以腰斩捆绑。 面对如此剧烈的戕害，大山缄默不语，江水叹息呜咽，而我们呢，往往是在觥筹交错中醉眼朦胧地欢庆一个又一个工程的伟大胜利，而很少考虑到百年千年后我们给大地母亲带来的创伤。

走进小河，不是轻花似梦、细雨如丝的寻觅，也不是夏涛秋厉、火山银海的炼狱，更不是独步楼台、孤芳自赏的抒怀。寻访乌江，只是开启性灵，寻找自然界的大美，也寻找历史河床上的贝壳、珍珠和化石。徐志摩说过：“美是人间不朽的光芒。”我 想，一条呼啸奔腾桀骜不驯的大江，应该有大美在，有光芒在。毕竟它和人相依相伴了千年万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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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期文章作者：李世权，男，汉族，中国作协会员，重庆市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，涪陵区作家协会原主席，《乌江杂志》原主编。 已出版小说、散文作品10余部，曾获四川省、重庆市文学奖多项奖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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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/田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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